上海市杨浦区人民检察院故意杀人罪一案一审刑事判决书

审理经过

上海市杨浦区人民检察院以沪杨检刑诉[2010]643号起诉书指控被告人刘*犯故意杀人罪，被告人周*、高*犯帮助毁灭、伪造证据罪，被告人朱*、陈*犯包庇罪，于2011年3月31日向本院提起公诉，本院依法组成合议庭，公开开庭审理了本案。上海市杨浦区人民检察院指派检察员丁*出庭支持公诉，被告人刘*、周*、高*、朱*、陈*，辩护人唐*、宋*、朱*、荆**到庭参加诉讼。其间，被告人刘*的辩护人申请延期审理一次，公诉机关建议延期审理二次。现已审理终结。

一审请求情况

公诉机关指控，2009年7月4日17时许，被告人刘*驾驶的“苏盐货91240”轮与周*驾驶的“苏盐货60880”轮从浙江天凝港驶往上海吴淞三岔港方向，为图方便，被告人刘*与周*约定两船捆绑在一起并由刘*的儿子刘*驾驶“苏盐货91240”轮行驶。

当晚11时许，双绑航行的“苏盐货91240”轮与“苏盐货60880”轮在反航道行驶至黄浦江临沧燃料码头对开约30m进口航道处，与钟*、高*夫妇驾驶的“皖庐江货1156”轮船首发生碰撞。“苏盐货91240”轮头中下部被撞出一个50cm20cm的缺口后与“苏盐货60880”轮分离，“皖庐江货1156”轮被撞沉没。在船下沉过程中，钟*、高*均落水，钟*被过往船只救起，高*爬上“苏盐货91240”轮。

高*上船后希望被告人刘*去救当时已经落水的钟*。此时，被告人刘*为了减少经济损失，趁高*不备，将其推入黄浦江中，并驾驶船只转向逃离事故现场。高被推入江中后，被正在转向行驶的船只螺旋桨击伤双腿，致使左腿膝关节及以下截肢，右腿骨折等伤势，经鉴定，构成重伤。

事故发生后，刘*驾驶“苏盐货91240”轮、周*驾驶“苏盐货60880”轮分别逃离现场。

7月5日凌晨5时许，被告人刘*通过电话将事故经过告诉被告人高*；之后，陈*也打电话给高*，希望高到浙江嘉善帮忙把周*驾驶的“苏盐货60880”轮开回上海，高表示同意，并于当日中午和蒋*（另案处理）乘车赶赴浙江嘉善，帮助周*、陈*将“苏盐货60880”轮开回上海吴淞三岔港。

7月6日，被告人刘*驾驶被撞受损的“苏盐货91240”轮返回上海吴*水域，经过吴*口时，打电话给高*，希望高帮忙联系修船厂。高*接到电话后，通过李*联系了某船舶修理厂，并和刘*、周*一起将“苏盐货91240”轮开到修理厂进行维修。

2010年6月28日晚，当得知被告人刘*、高**因交通肇事先后被公安机关执行刑事拘留后，被告人刘*的妻子朱*于29日凌晨打电话给陈*，要陈***“口风紧点”，不要把刘*撞船推人的事说出去。接到电话后，被告人周*、陈*夫妇为逃避法律责任，在陈*的提议下，两人于7月1日乘火车逃往新疆吐鲁番。

6月29日，被告人朱*在接受上海海事公安局民警调查询问时，谎称对上述事实一概不知，继续隐瞒犯罪事实。

7月15日，被告人周*、陈*主动至上海海事公安局投案自首，并如实交代了犯罪事实。

公诉机关确认被告人刘*的行为已构成故意杀人罪，是犯罪未遂；被告人周*、高*的行为均构成帮助毁灭、伪造证据罪；被告人朱*、陈*的行为均构成包庇罪。周*、陈*有自首情节，提请对五名被告人予以惩处。

被告人刘*、周*、高*、朱*、陈*对起诉书指控的事实均无异议。被告人刘*表示，愿意赔偿被害人的经济损失，同时向被害人表示歉意。被告人周*、陈*均表示愿意尽力赔偿被害人，被告人高*表示，虽然被害人未将自己作为附带民事诉讼的被告人，但自己愿意赔偿被害人。五名被告人均请求从宽处罚。

一审答辩情况

被告人刘*的辩护人对起诉书指控的事实无异议，但认为，被告人刘*的行为不构成故意杀人罪，刘***推入江中时并不明知该行为必然导致高*死亡，他的目的想逃避赔偿，故被告人刘*的行为构成过失致人重伤罪。

被告人周*的辩护人对起诉书的指控无异议。辩护人认为，周*有自首情节，发生交通事故时有营救高*的行为，周犯罪源于其法律意识淡薄，又因为刘*是周的亲戚，碍于面子帮助刘*。请求对被告人周*从轻处罚，并适用缓刑。

被告人高*的辩护人对起诉书的指控无异议。辩护人认为，高*是刘*同母异父的哥哥，与周*、陈*也是亲戚，碍于面子帮助刘*修船，因为文化程度低，法律意识淡薄导致犯罪。高*到案后认罪态度较好，请求对高*从轻处罚，适用非监禁刑。

被告人朱*的辩护人对起诉书的指控无异议。辩护人认为，被告人朱*当庭认罪，请求给其改过自新的机会。朱*与刘*是夫妻，现刘*被收押，家庭经济困难，尚有两名未成年子女需要抚养，请求对朱*从轻处罚，适用缓刑。

本院查明

经审理查明，2009年7月4日，被告人刘*、周*分别驾驶“苏盐货91240”轮、“苏盐货60880”轮从浙江省返回。当日17时许，为图方便，被告人刘*决定将两船捆绑在一起由儿子刘*驾驶“苏盐货91240”轮。

23时许，双绑航行的“苏盐货91240”轮与“苏盐货60880”轮在反航道行驶至黄浦江临沧燃料码头对开约30m进口航道处，与钟*、高*夫妇驾驶的“皖庐江货1156”轮船首发生碰撞。“苏盐货91240”轮船首以接近0角撞击并插入“皖庐江货1156”轮船首右侧，造成该轮首封板和首甲板严重裂口，首舱进水，最终沉没；“苏盐货91240”轮船首右舷水线处被撞出一个100cm50cm的缺口，与“苏盐货60880”轮间的缆绳被撞断，两船分离，周*的妻子被告人陈*驾驶“苏盐货60880”轮逃离现场。在“皖庐江货1156”轮下沉过程中，高*从船首爬上“苏盐货91240”轮。钟*落水，后被过往船只救起，

高*上船后希望被告人刘*搭救落水的钟*，被告人刘*为逃避交通肇事后须承担的赔偿责任，趁站在甲板上的高*不备，将高推入黄浦江中，并驾驶船只转向逃离事故现场，致高*被正在转向的“苏盐货91240”轮螺旋桨击中双腿，后被他人发现报警并送医抢救。经上海市公安局损伤伤残鉴定中心鉴定，高*因被他人从船上推下致双下肢被船桨击伤，致双侧胫腓骨粉碎性骨折，左小腿软组织严重毁损，经左大腿截肢术和右胫骨骨折外固定、右腓骨骨折内固定术及右小腿皮瓣转植皮等对症支持治疗后，参照《人体重伤鉴定标准》第七条（四）之规定，构成重伤。

7月5日凌晨，被告人高*先后接到被告人刘*、陈*的电话，从刘、陈*了解了事故经过，并于当日中午和蒋*乘车赶赴浙江嘉善，帮助周*、陈*将“苏盐货60880”轮开回上海吴淞三岔港。

7月6日，被告人刘*打电话给高*，希望高帮忙联系修船厂修船。高*从他人处打听到上海*修造厂地点，周*接刘*电话后，将事故发生当日刘*交给他的人民币9万余元送还给刘*用于修船，后刘*、高*、周*至上海*修造厂联系后，将“苏盐货91240”轮开到修理厂修理。

2010年6月28日晚，被告人刘*的妻子被告人朱*得知刘*、高*因涉嫌交通肇事被公安机关刑事拘留后，打电话给陈*，要陈*、周*“口风紧点”，不要把刘*撞船推人的事说出去。次日，朱*在接受上海海事公安局民警调查询问时，谎称对上述事实一概不知，继续隐瞒犯罪事实。

同年7月1日，被告人陈*明知刘*推人入水，周*帮助刘*修理肇事船只，仍提议并陪同周*逃匿。7月15日，被告人周*、陈*主动至上海海事公安局投案自首，并如实交代了犯罪事实。

上述事实，有下列证据予以证实：

1、被害人高*的陈述证实，2009年7月4日晚11时许，她与丈夫钟*驾驶的“皖庐江货1156”轮在上海吴泾临沧码头水域被两条双绑的船只撞沉，她爬到对方船上，要求对方救落水的丈夫，对方一中年男子趁她不备，将她推入黄浦江中，被正在转向的船只螺旋桨击断双腿，她拼命往岸边游，岸边一老人看见后想救她，但她无法上岸，后“110”、“120”都来了，她被救起送到医院。

2、证人钟*的证言证实，2009年7月4日晚11时许，他与妻子高*驾驶的“皖庐江货1156”轮在上海吴泾临沧码头水域被两条双绑的船只撞沉，他落水被过往船只救起，高*爬上对方船只。次日凌晨4时许，他得知妻子高*正在医院抢救，从高*处得知，高被对方一男子推入江中，遭螺旋桨击断腿，拼命游到江边后被一老人救起。

3、证人陈*的证言证实，2009年7月4日晚，他在江边钓鱼后准备回家，听到江面有人叫“救命”，见一女子在水中，已离岸边很近了，他想用鱼竿将女子拖上岸，该女子说她的双腿断了，无法爬上岸，他就打电话报警，后民警将该女子救上岸，送医院抢救。

4、证人蒋*的证言证实，2009年7月某日，他与刘*、周*标驾船至浙江天凝港卖废铁后，他乘车回沪，刘*、周*标各自驾船返回上海吴淞口三岔港。次日，从周*标处得知刘*的船与他人船只相撞，并将爬到刘船上的一名女子推入江中。后他与高*至浙江嘉善帮助周*标将船开回上海吴淞口。

5、证人张*的证言证实，2009年7月某日，一名叫刘*的男子将一条船号为“苏盐货91240”的船只送到他的修理厂修理，该船只船首右舷水线处有一约1m0.5m的大洞，他断定该大洞是不久前撞坏的。张*提供的上海*修造厂的修理清单印证了张*的上述证言。

6、上海市公安局损伤伤残鉴定中心鉴定书证实，高*因被他人从船上推下致双下肢被船桨击伤，致双侧胫腓骨粉碎性骨折，左小腿软组织严重毁损，经左大腿截肢术和右胫骨骨折外固定、右腓骨骨折内固定术及右小腿皮瓣转植皮等对症支持治疗后，参照《人体重伤鉴定标准》第七条（四）之规定，构成重伤。

7、上海吴*海事处出具的事故调查报告证实，“苏盐货91240”轮与“苏盐货60880”轮在反航道行驶至黄浦江临沧燃料码头对开约30m进口航道处，与“皖庐江货1156”轮船首发生碰撞。

8、上海吴*海事处出具的《水上交通事故责任认定书》证实，“苏盐货91240”轮与“苏盐货60880”轮双绑、反航道、无证驾驶，承担事故的主要责任；“皖庐江货1156”轮超载、无证驾驶，承担事故的次要责任。

9、被告人刘*、周*、高*、朱*、陈*的历次供述对上述相关事实作了供认。

上述证据，均经庭审举证质证，证据来源合法，所证内容客观、真实，本院予以确认。

在本院审理期间，被害人高*向本院提起附带民事诉讼，要求刘*、周*、朱*、陈*共同赔偿其经济损失。经本院调解，被告人刘*、朱*赔偿高*人民币44万元，被告人周*、陈*赔偿高*人民币5万元。得到了被害人的谅解。被告人高*自愿赔偿高*人民币1万元。

本院认为

本院认为，被告人刘*为逃避交通事故后须承担的赔偿责任，将已脱离险境的高*推入黄浦江中，其行为构成故意杀人罪。被告人周*、高*为掩盖刘发生交通事故造成船只破损的事实，帮助刘*修理肇事船只，消除肇事痕迹，情节严重，其行为均已构成帮助毁灭、伪造证据罪。被告人朱*明知丈夫刘*在发生交通事故后将高*推入黄浦江中，仍在刘被警方抓获后要求知情人周*、陈*不要将刘*推人入水的事实讲出去，其行为已构成包庇罪；被告人陈*明知周*帮助刘*毁灭、伪造证据，仍提议并陪同周*逃匿，其行为已构成窝藏罪。

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十五条规定，应当预见自己的行为可能发生危害社会的结果，因为疏忽大意而没有预见，或者已经预见而轻信能够避免，以致发生这种结果的，是过失犯罪。被告人刘*并不是因为疏忽大意或者过于轻信而导致他人落水，而是在逃避赔偿的动机驱使下，明知将他人推入黄浦江中的行为足以致人死亡，仍予以实施，非法剥夺他人生命的主观故意明确。辩护人关于被告人刘*的行为是过失所致，构成过失致人重伤罪的辩护意见与已经查实的事实不符，与法律规定相悖，不予采纳。被告人刘*已着手实行犯罪，由于意志以外的原因未得逞，是犯罪未遂，依法可以比照既遂犯减轻处罚。

被告人周*、陈*有自首情节，被告人刘*、高*到案后如实供述犯罪事实，依法均可从轻处罚。被告人朱*当庭认罪，五名被告人均对被害人作出赔偿，得到被害人的谅解，均酌情从轻处罚。本案的事实、情节，五名被告人的认罪、悔罪态度等具体情况均在量刑中综合考虑。为严肃国法，保护公民的人身权利不受侵犯，维护司法机关的正常诉讼活动，依照《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》第二百三十二条，第三百零七条第二款，第三百一十条第一款，第二十三条，第二十五条第一款，第六十七条第一、三款，第七十二条第一款，第七十三条之规定，判决如下：

裁判结果

一、被告人刘*犯故意杀人罪，判处有期徒刑四年六个月；

（刑期从判决执行之日起计算。判决执行以前先行羁押的，羁押一日折抵刑期一日，即自2010年6月28日起至2014年12月27日止。）

二、被告人周*标犯帮助毁灭、伪造证据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一年，缓刑一年；

三、被告人高伏元犯帮助毁灭、伪造证据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二个月，缓刑一年二个月；

四、被告人朱*犯包庇罪，判处有期徒刑一年，缓刑一年；

五、被告人陈*犯窝藏罪，判处拘役六个月，缓刑六个月。

（缓刑考验期限，均从判决确定之日起计算。）

周*、高*、朱*、陈*回到社区后，应当遵守法律、法规，服从监督管理，接受教育，完成公益劳动，做一名有益社会的公民。

如不服本判决，可在接到判决书的第二日起十日内，通过本院或者直接向上海*人民法院提出上诉。书面上诉的，应当提交上诉状正本一份，副本六份。

裁判日期

二〇一一年十月二十六日